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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20 黃梁一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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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林甫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,很快說道:“這種事,本來不想說的,看形勢,不說是不行了,老實說,替鄭將軍征地,是因為在一場賭約中輸了,本應不拿報酬,??不過鄭將軍大氣,堅決要給,給了十萬貫作為跑腳費,不拿還不行,這錢太燙手,受之有愧,上早朝前已讓犬子拿其中的九萬五千貫捐到大慈恩寺,用作施衣粥之用。”

征地的事,動靜那麽大,李林甫早知有人會跟自己發難,提前作了準備,簽字畫押等手續一步不落,帳面做得無痕可查,最重要就是得到鄭鵬的承諾,永遠不公開給自己征地的價格,作了不少承諾後,精明的李林甫連寫給鄭鵬的親筆收據也全部拿回,不誇張地說,就是鄭鵬想反口也沒有證據。

對李林甫來說,只要不是鐵證如山,打死也不承認。

李朝隱並不找算放過李林甫,面無表情地說:“征地之事,民間早已民怨沸騰,更有百姓因為征地之事弄得家破人亡,李侍郎真是好口才,三言二語就撇得一幹二凈。”

“有句話不知李禦史有沒有聽過,東西可以亂吃,話不能亂說,不瞞李禦史,鄭將軍這次修的路,規格高、路途遠,要征的地很多,時間又急,某分身乏術,很多事都是讓下人去跑腳,若然他們有做得不好或做得過份之處,還請李禦史提出來,情況屬實的話某也絕不包庇,定將他們重重懲罰後再交由法辦。”李林甫一臉正色地說。

李林甫也不敢把事說得太滿,給自己留有足夠的餘地,真有事,也可以把下人或合夥的人推出去頂罪。

“十萬貫的報酬,拿出九萬五千貫作善事,辛勞一年只拿五千貫,李禦史真是宅心仁厚”李朝隱冷笑地說:“昨日李侍郎從冠軍候府運回大筆財貨,這件事長安城很多百姓都親眼目睹,想必李侍郎不會否認吧。”

“有這事”李林甫大方承認:“征地需要的費用太多,鄭將軍修路建橋,這是一件大好事,這也是某盡心盡力幫忙的重要原因之一,征地不僅是一項工作,也是一件很燒錢的事,有時鄭將軍周轉不靈時,某從親朋戚友處調濟一下,墊支了不少,諸位同僚也清楚,鄭將軍為了修路,想了很多辦法,前二天還公開集資了一筆錢,有了錢,就把前面墊支歸還,哦,對了,聽說李禦史也派下人兌換了憑證哦。”

禦史臺這幫人的手段,李林甫非常清楚,喜歡捕風捉影,有棗沒棗,先捅幾竿再說,反正他們負責監督、彈劾百官,而調查取證則是刑部的事,再說禦史臺的人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,隔三差五彈劾官員,李林甫熟谙為官之道,自然不怕李朝隱。

李朝隱肯定不說自己圖贈送的美酒,也看中承諾的那筆利錢,聞言一臉正色地說:“鄭將軍修路是福澤子孫後代的事,老夫為善不甘人後,不用向李侍郎報備吧?”

“不敢,只要李禦史不要無中生有、無的放矢即可。”

“李侍郎不用陰聲怪氣,有句老話說得好,百姓心裏有一把稱,別以為做得天衣無縫,做過什麽,自己心知肚明。”

“是嗎”李林甫毫不怯色地反駁:“呵呵,要是李禦史有證據,刑部的方尚書就在朝堂上,把證據交給他即可,雖說某很支持禦史臺的工作,但容忍度有限,若是再抵毀,某就要告李禦史一個誣告之罪。”

“停”李隆基皺著眉頭說:“這裏是朝堂,不是集市,吵吵鬧鬧也不嫌事大,此事容後再議,散朝。”

看到二人爭論了那麽久也沒什麽幹貨,估計再扯皮下去也沒結果,武惠妃說散朝後給李隆基一個驚喜,李隆基一直期待著,哪裏有心思看兩個老臣在這裏吵吵鬧鬧。

再說二人吵的事,還與鄭鵬有關,在李隆基心中,李林甫是大唐宗室,自家人,天下都是大唐宗室的,就是李林甫拿點好處也不是大不了的事,不是李林甫拿好處,就是鄭鵬從征地中得利,省錢也是為了辦實事。

一句話,在李隆基眼裏,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
退朝後,李林甫在朱雀門又碰上李朝隱,雙方相互嫌棄地冷哼一聲,一個朝東,一個朝西,各奔東西。

李林甫回到府中,一向註重養生的他先補了一個回籠覺,大約睡了半個時辰,起床稍稍梳洗一下,正好趕上吃午飯。

“郎君,喝了這盅人參燉雞湯,奴家親自燉的,都燉了二個時辰。”

“這塊鹿脯不錯,郎君嘗嘗。”

“奴家敬郎君一杯。”

席間,新納的小妾香菱一邊秋波暗送,一邊小心侍伺著,把李林甫哄得心花怒放。

吃飽喝足,香菱給李林甫斟了一杯熱茶,然後很貼心給李林甫捶腿。

看著美艷、乖巧的香菱,李林甫心中一動,笑著說:“小浪蹄子,最近表現得這麽好,說吧,想要什麽?”

“侍伺郎君,是奴家的本份,不敢有要求。”香菱小心翼翼地說。

李林甫伸手輕輕捏了一下香菱那張吹彈可破的小臉蛋,笑呵呵地說:“給你機會,再不說,以後可不要說不疼惜你哦。”

香菱眼前一亮,一雙如黑寶石的眼眸轉了轉,很快有了主意:“昨晚無意中聽郎君跟管家說新入庫的那批財貨,又是珠珠又是寶石,奴家聽得好生羨慕,郎君能帶奴家瞧一眼,長長見識?”

難得李林甫心情這麽好,有機會充實自己的私己,香菱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,自己二八年華嫁給一個老叟為妾,不就是圖個榮華富貴、錦衣玉食嗎?張口要,顯得有些貪婪,知道李林甫得了一批價值不菲的財貨,還不如去庫房裏挑。

拿錢到外面買和到庫房裏挑,自然是到庫房裏好,也顯得自己懂事。

“好,就依了你這個小浪蹄子。”李林甫笑容可掬地說。

香菱的小心思,李林甫哪會看不出來,不過他也不意這點小錢,最近香菱表現不錯,理應獎勵一下,再說香菱是自己的小妾,東西給她,相當於左手交右手,一想到那批巨大的財貨,李林甫心裏也有點庠庠的,上次還沒看個仔細,趁著這個機會,正好再欣賞一番。

那杯茶還沒喝完,李林甫揣上鑰匙,攜著香菱,去錢庫巡視。

“好了,你們都在這裏候著,沒我的吩咐,誰也不許進來。”打開錢庫的大門後,李林甫對一旁的二管家說。

二管家老洪恭恭敬敬地說:“老奴得令。”

說話間,老洪把火把雙手遞給李林甫。

錢庫建在地下,沒有光線,需要火把照明。

李林甫一手舉著火把,一手摟著美妾香菱的腰肢,有些迫不及待向下面走。

剛走幾步,香菱突然用香帕掩著鼻子說:“什麽怪味,好難聞。”

不用香菱提醒,李林甫早就聞到了,聞言一臉鐵青地說:“肯定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田舍奴隨處拉撒,回頭看我怎麽收拾他們。”
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尿騷味,李林甫猜想有下人搬運財貨時,趁人不註意,在錢庫裏隨地撒尿,回頭查出來,直接把那玩意兒廢了,讓他以後一撒尿就想起。

香菱真想掉頭就走,可又舍不得裏面的財貨,聞言柔聲地說:“郎君,要不要讓人先拿些香來驅散一下?”

“不用了,先進去看看再說。”李林甫寒著臉說。

香菱從腰間摘下自己的香囊遞給李林甫:“郎君,把它放在鼻子旁邊,可以驅臭味。”

李林甫接過香囊,用力呼吸了一口,然後面無表情地說:“走。”

不知誰撒的一泡尿,讓李林甫的興致淡了不少,剛才一門心思要欣賞自己豁了臉面賺來的巨額財富,現在心裏開始啄磨著怎麽處理那個不守規矩的下人。

膽子長毛了啊,竟敢在錢庫撒尿!

地庫建在地下大約二丈處,設了二道鐵門,通道二邊有很多油燈和蠟燭,李林甫一邊走一邊點燃,道路倒是看得很清楚。

“咯吱...”第二道鐵門打開時,李林甫原來鐵青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暈,在這扇鐵門後面,有價值超過三百萬貫的財貨,這筆財貨足以讓原本捉襟見肘的自己變得闊綽。

香菱一張俏臉因為興奮,顯得有幾絲嫣紅,李林甫開第二扇鐵門的時候,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。

“小浪蹄子,走,讓你開開眼。”李林甫說話間,舉著火把走了進去,跟在一旁的香菱連忙跟上。

一進錢庫,李林甫猛地瞳孔一縮,眼裏露出極度震驚地的神色,忍不住眨眨眼,還用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,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:錢庫空空如也,什麽也沒有。

就在昨天,一箱箱的財貨就在這裏,堆得像小山那麽高,黃金、白銀、貓眼石、紅寶石、藍寶石、珍珠瑪瑙等貴重物品應有盡有,看起來就像一個百寶閣一樣,僅僅是一夜之間,錢呢?

一瞬間,李林甫臉色蒼白,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一樣。

“郎君,這,這...是哪裏,不是說只有二道門的嗎,還有暗門?藏得真好,咦,怎麽這裏有個洞口,暗門設在這裏嗎?”香菱無意中看到角落處有一個黝黑的洞口,自言自語地說。

什麽,洞口?

李林甫聞言身子晃了晃,強打精神,連忙舉著火把上前察看,當看到一個大約三尺寬的洞口,瞳孔一縮,原來就蒼白的臉一下子變得沒半點血色,一手按住胸口的位置,整個人無端顫抖起來。

完了,完了,千辛萬苦賺來的三百多萬貫沒了,這可是自己這一年多的心血。

為了這筆錢,李林甫認了一門親,嫁了兩個堂侄女,不知欠了多少人情,不僅如此,還挖空心思勾結官府、惡霸劣紳,為了廉價征地,可以說埋沒了良知,挖空了心思、用盡了手段,前程和名聲也不顧,連太子李瑛都得罪了,就是想狠狠賺一筆,再利用賺來的錢為仕途鋪路,雖說遇到很多困難,可在自己的努力下,還算順利,誰知就差臨門一腳,辛辛苦苦弄來的橫財,竟替別人作了嫁衣裳,竟然讓人偷了,偷得幹幹凈凈。

硬是連一枚銅錢都沒給自己留下。

不僅把財貨搬個精光,還無恥地在錢庫裏撤了一泡尿。

此刻,李林甫有種想吐血的沖動。

香菱只是一個妾侍,地位也就比下人高一點,像帳房、錢庫這些重地根本不能靠近,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錢庫,此時她的註意力還被那個洞口吸引著,自言自語地說:“還是郎君細心,還設了暗洞,不過洞口這麽小,奴家怕弄臟了這身剛做的新衣裳,郎君你說呢,郎君...”

沒聽到身邊人回應,香菱有些疑惑地轉過頭,一轉頭,正好遇上她畢生難忘的一幕:李林甫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,在火光下蒼白得像個死人,目光呆滯、一臉顫栗,全身好像篩糠般顫抖著,正當香菱想問話的時候,“嘩”的一聲,李林甫突然噴出一口鮮血,正正噴了香菱一臉,一臉不甘地說了“有賊”二個字,啪的一聲癱倒在地。

硬生生被氣暈。

李林甫一摔倒,手裏的火把也掉在地上,只見火把在地上滾了二下,竟然熄滅了。

香菱一雙眼珠子瞪得牛眼那麽大,眼裏滿是驚駭,下意識摸了一下有些庠庠的臉,感到手裏全是稠稠的,半響才回過神,很快像殺豬一樣大叫起來:“啊,救命,救命啊...”

錢庫外面,負責守門的肥七聽到裏面的動靜,一下子跳起來,焦急地說:“不好,二管家,裏面有動靜,我們快進去幫忙。”

剛想沖進去,老洪一下子拉著他說:“別多事,守在這裏就行,就當聽不見。”

“可是...”

“什麽可是”老洪罵道:“沒點心眼,錢庫可是府上最安全的地方,能出什麽事,郎君說過,沒他的命令,誰也不能進去,那是郎君跟香菱姑娘在玩鬧呢,這會跑進去,打擾了郎君的興致,不打死你。”

吃完飯就去巡錢庫,只帶美妾,也不要心腹陪同,十有八九是郎君想找點刺激,做下人的,得識趣些。

經老洪點醒,肥七這才恍然大悟地說:“是,是,是,還是二管家細心,小的差點要闖禍。”

“救命啊...”

“救命啊...”

“人呢,二管家,救命啊。”

這時裏面不斷傳出呼叫聲,肥七忍不住說:“二管家,聽這動靜,有點不對勁....”

就是弄那事,香菱也不會叫二管家吧,會不會是郎君喜歡暴虐那一套?又或是香菱姑娘沒順郎君的意,讓郎君教訓?

正當老洪猶豫不決時,香菱連滾帶爬從地庫沖出,邊跑邊哭喊著說:“救命啊,快,郎君吐血了..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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